2021年7月4日,我與丈夫緊急地開車6個小時到密蘇里州的學校,與當時在讀研究院的兒子見面,因為之前在電話中已經察覺他的情況不妙。
見到兒子,談話中,我們更確定他的精神出了狀況:他不能集中精神,頭腦常常不舒服,上學期的作業一直不能完成,做事沒動力,每天躲在他宿舍的房間裡。我們了解他的情況後,知道必須帶他回家,幫助他康復,但他卻沒勇氣離開他感到安全的房間。我的心既焦急又難過,最後爸爸對他說:「兒子,爸爸養育你這麼多年,爸爸所做的都是為了你的好處,你可以放心相信爸爸。」我含淚地點頭。
最後他終於答應與我們回家休息一下。沒想到,從此他就離開他的研究院學習,開始了接下來艱辛的憂鬱症治療過程。
接下來我以「橡子(Acorn)」這個名字稱呼我的愛兒。在他進研究院前,我們一家人在校園裡的橡樹下為他禱告道別,當時我看到一個橡子在地上,我聯想到《橡果中的橡樹(The oak inside the acorn)》書中的描述,橡子離開橡樹,掉進黑暗的泥土裡,等待發芽生長。當時有個念頭升起來,「接下來兒子生命之路或許崎嶇」,沒想到果真在一年後,我們伴他走過這一段崎嶇之路。感謝上帝,最後橡子從黑暗的泥土中冒出來,重見光明。
憂鬱症最可怕的是患者對什麼都失去興趣,生活的樂趣都沒了;最危險的是患者有自殺的念頭。當一個人連活下去都沒有力量,是多可悲的事。照顧憂鬱病者是一種煎熬,當時橡子好像變成另一個人,他失去與我們溝通的能力,無論父母對他多疼愛和照顧,他好像感受不到,每天他孤單地活在他的洞穴裡。母親的心何等傷痛,但我知道我不能責怪他,不是他想如此,是他的頭腦生病了。
憂鬱症的症狀沒法量度,橡子在治療的第四個月,他開始搞得懂自己的情況,他說:「如果這個病像發燒,可以用溫度計量度,就好了!」我明白他心中的困擾,每次看醫生要表達自己的情況;面對那摸不着的情緒、壓力、焦慮等等,要把它講得清楚,讓醫生聽得明白並且了解,以致給適當的藥物和分量,真的不容易。
但在上帝的憐憫和恩典下,橡子最終康復了,以下是他復原過程裡的一點一滴,希望能幫助有需要的人。
1. 精神科醫生(Psychiatrist)
最初,橡子看的是家庭醫生,服藥一個月,沒有進步,所以我們帶他去看學校推薦的一位非常好的精神科醫生。在治療過程中,醫生聆聽了解橡子的情況,向我們解釋他的病況、藥物的作用,並用清楚的圖表說明。
醫生也介紹小冊子和適合的書本讓他閱讀,例如《告訴你自己真相(Telling yourself the truth)》但橡子在治療了一段時間後,才有精神閱讀書本。醫生偶爾用《聖經》經文鼓勵橡子,如《列王紀上》十九章的上帝如何看顧憂鬱的以利亞先知。
精神病的藥物很多種類,病人需要嘗試服用,才知道有沒有果效,試藥是一個艱辛的過程。治療了差不多兩個月,橡子病情進步緩慢,醫生介紹Gene Sight Test,透過基因測試,知道哪些抗憂鬱藥對某基因的病者比較有效。經過這個測試,知道橡子缺少Folic Acid Conversion,可以透過一個輔助品補充,也根據測試結果,醫生調整他的藥,加上光線療法(Light Therapy)。治療的第四個月,在藥物的幫助下,橡子的病情有轉機了,當時他說:「我好像從夢中醒來了,又好像從一堆雲霧中走出來。」
2. 家人的陪伴和鼓勵
在陪伴橡子的頭一兩個月,我們真的不知所措。橡子每天呆呆地坐着,或者漫無目的打遊戲(其實他之前甚少打遊戲的)。我們開始回想他之前喜歡什麼,如:一種撲克牌遊戲,一種桌遊,足球,好像喜歡過拼圖……想到什麼他可能喜歡的,我們就製造機會和他一起活動,有時候一次不成功,就再努力,再努力,幫助他動起來,活起來。其實在藥物還沒有生效時,這些活動的果效都不大,但上帝在大大陶造父母的愛心和忍耐。
在治療中期,橡子知道自己需要做什麼,卻沒有能力和動力,上帝感動爸爸,每天早上到橡子的房間問他:「請告訴爸爸,我今天可以為你做什麼嗎?」橡子會告訴爸爸,請他打電話,回覆電郵等等。
另一個更難的陪伴是了解他的內心世界,雖然我們養育橡子20多年,還以為很了解他;其實了解一個人是一生的功課,他了解自己也是一生的功課。我們學習傾聽,不加判斷,不急給意見,並嘗試站在他的角度看,為着他一點的進步而歡呼,讚美天父。
3. 輔導員:
她是一位有執照的專業輔導員,免費輔導橡子。她用心地聆聽、了解並分析情況,幫助橡子自我探索、自我突破、積極和客觀地看事情;輔導員也給他實際抗壓的練習。
最重要輔導員給橡子一個安全的空間,讓他可以說出內心的話,不被批評或定罪。橡子說他的輔導員最了解他,後來得知,這位輔導員曾經是憂鬱症病人,如今,上帝使用她成為別人的祝福。
4. 記錄病況
病者和家人都需要記錄病況,病者的胃口、睡眠、情緒、精神、壓力、身體狀況、做事情的動力、與別人的互動、自殺念頭等等,醫生根據記錄可以更好地了解病人每天的情況,來判斷他的病情。
5. 藝術治療
在治療的第四個月,有機會聯絡上一位基督徒的藝術治療師,她幫助橡子用畫畫把心中的想法表達出來。橡子開始明白自己過去隱藏的負面情緒,了解自己的需要,甚至潛意識的想法,自己對前路的期望,在畫裡都表達出來了。治療師給了他很好的正面的引導。
6. 飲食
精神健康與腸胃有直接關係:憂鬱和焦慮的情緒影響腸胃健康;同樣的,腸胃的健康也影響情緒,兩者息息相關。改善精神健康,腸胃的不適也會改善;同時,注重飲食健康,吃一些合適的食物,可以幫助抗憂鬱和減低焦慮。
7. 運動
憂鬱症者很難動起來,需要周圍的人的幫助和鼓勵。爸爸每天陪伴橡子去運動,安排朋友一起踢球;當他病情好轉時,他自己安排每天運動的時間。
8. 規律的生活
每天有固定的時間表。橡子本來就是有紀律的人,病後他盡他的能力規劃自己的生活,早餐,靈修禱告,照燈進行光線療法,散步,聽音樂,午餐,休息,做家務,運動等等,後來比較好就開始出去做義工。其實,沒有工作、不能學習,一天的時間怎樣過?幫助憂鬱症者規劃時間生活很重要,因為沒事情做、閑着,是憂鬱症的殺手。
9. 小組關懷
我們把橡子帶回家接受治療時,他在我們住的小鎮沒有朋友,他感覺更孤單。教會有幾位很有愛心的阿姨,知道橡子的情況,很想幫助他,於是邀請我們帶橡子參加她們每星期天的家庭小組,每次她們預備很豐富的午餐,親手做橡子喜歡吃的蛋糕。大家一起讀經禱告分享,以經文來宣告在基督裡得赦免、得自由、得醫治、得豐盛生命。每星期我們一起守聖餐,感謝主耶穌捨命之愛,阿姨們常常流淚為橡子病得醫治禱告。當橡子有點進步時,阿姨們非常高興,常常給橡子很多稱讚和鼓勵。
10. 彈鋼琴 唱詩歌
橡子從小學鋼琴,但發病後沒有精神和信心彈琴,在家庭聚會中有一部鋼琴,在大家的鼓勵下,橡子終於鼓起勇氣彈了一首詩歌,雖然他彈後很累,但我們非常感恩;接下來上帝使用詩歌醫治他。有人奉獻一個鍵盤鋼琴給橡子,他就開始每天自彈自唱讚美上帝。
11. 同路人的分享
治療後期,橡子的情況有好轉,我們與他討論他的前路,他知道他不能繼續研究院的學習,我們決定載他回學校,把東西從宿舍搬回家,這代表接下來他需要開始另一個人生的方向。他與同學們和老師們道別,有一位老師很關心他,與他談話,這位老師告訴橡子他自己也患憂鬱症,一直服藥中,但仍然當一位很好的研究院老師啊。我們非常感謝這位老師誠懇的分享,同路人的分享鼓勵橡子勇往向前。
12. 團體關懷
在教會的大家庭,我們沒有隱瞞橡子的病情,雖然我們知道有些人不明白什麼是憂鬱症,有些人也可能懷疑我們教育孩子的方法。無論如何,我們知道我們需要請大家同心為橡子的復原禱告。
不單禱告,教會弟兄姐妹給橡子很多鼓勵和幫助,有阿姨送花給他,送好吃的食物給他,有弟兄送衣服給他,有約他吃飯的,有約他談話的,教會就是一個能共患難的團體。
13. 做義工
在上帝的恩典中,橡子治療後期,開始積極生活,在有需要的地方做義工服事人:線上講英語故事給孩子聽,在二手店幫忙,在兒童聚會看顧孩子,星期天在小組聚會彈琴等等。
14. 大自然
2022年2月20日星期天,橡子早上起來預備去教會,突然扭到腰,甚至不能走路,他唯有躺在床上休息。下午小組時,阿姨們知道橡子的情況,特別難過,她們特地煎了美味的魚給他來鼓勵他。教會聚會後,阿姨們說她們要來我們家看橡子,為他禱告。當她們一路開車來我們家,天空出現非常美麗的雲彩。到達時,橡子拄着拐杖迎接阿姨們,一同欣賞上帝賜的雲彩美景,相信上帝以雲彩告訴我們,祂是慈愛信實的主,是醫治者。
15. 康復最重要的元素:個人的意志力
以上所有的元素能夠發生,都是上帝的恩典,然而,最後、最重要的元素,是個人要復原的意志力和行動,這活着的力量,更完全是出於上帝的憐憫。其實,我們每天可以有動力做事情,有動力工作和活着,我們能夠享受生活的樂趣,享受上帝同在的美好,更不是理所當然的 。
宣告康復並因禍得福
3月21日,橡子終於宣告他已經康復了,當時他還在服藥,還在接受輔導,但他知道並相信上帝已經醫治他了,他可以積極地面對前面生活的挑戰。橡子的輔導員說:「康復不單是症狀改善,更是知道怎樣面對負面情緒和壓力。」
我們作為父母陪伴橡子接近9個月,260多天,嘗試了多少辦法幫助他,付上了多少的禱告,媽媽流了多少眼淚。回想,上帝滿有恩典,在橡子治療過程的初期,似乎沒有什麼進展的時候,上帝給橡子爸爸做了一個夢,夢見橡子活潑開朗、高高興興地走到爸爸面前,說謝謝爸爸。這個夢成為我們陪伴橡子度過許多難關的動力和盼望。
橡子的康復是上帝的大能和恩典,並眾多弟兄姐妹的禱告和幫助,每一句對他鼓勵的話,每一個禱告,每一個愛心行動,每一份禮物和卡片,都促進他的康復。還有守聖餐對他有明顯的幫助,我們住靠近神學院,星期一到五都有聖餐,每星期天小組聚會我們也一起守聖餐。願一切榮耀讚美,都歸給聖父聖子聖靈。
這場病使橡子因禍得福,不但增加了橡子對上帝的信心,也使他更認識自己;復原後他有更大的抗壓能力,我們一家人與橡子的關係更密切。橡子對人憐憫之心和同理心都增加了,他成為別人的小天使。
橡子最終沒有完成他研究院的學習,但上帝為他預備工作,去年他結婚了,全是上帝的恩典。他所經歷的,幫助他成為別人的祝福。我們期待繼續見證上帝在橡子生命中的工作,正如《橡果中的橡樹》一書說的:橡子已經從黑暗的泥土中冒出來了,他將會長成一棵橡樹,為有需要的人遮風擋雨。
伴我兒出憂鬱|莎娜By accepting you will be accessing a service provided by a third-party external to https://www.cchc-herald.org/